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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 少年(三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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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(三十)

歲月如梭,轉眼間五年已過。

時光分分秒秒都在變化著,但街市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卻仿佛從未改變過,似乎從千百年來就是如此。一輛外觀樸素的馬車平穩行駛過朱雀大街,並未引起任何人的註意。

大約將近正午時,馬車停在了一座宅子前。

駕車的小廝躍下馬車,在一旁恭敬道:“公子爺,到家了。”

裏面朦朦朧朧傳來細微的聲音,緊接著車簾被一把掀開,同時一張俊美非凡的面容暴露在正午的日光下。

夏侯飛霜打量著自己的院子,唇角勾起一道淺淺的笑意。她已經離開三個多月了,不知家裏面可好?正想著,就聽到幾聲孩童歡樂的笑聲,夏侯飛霜一曬,腳步陡然變得輕快起來。

繞過一叢盛開的淺緋花樹,就露出了一座花香撲鼻的花園來。一名穿著白色練功夫的男童揮舞著拳頭,拳風颯颯,叫人看了,要讚上一聲:“好一名英姿颯爽的好小子啊!”

男童不過稚齡,卻一臉嚴肅,白嫩的面頰也略有老成之色。一雙微微飛勾的鳳眼,烏色的瞳,烏色的發絲整齊束在頭頂,面上無汗,唇色也嫣然如抹了胭脂。忽然,他眼睛一亮,面上方顯幾分孩童的情緒來。“爹~”跌聲喚著,收回拳勢,邁著小腿兒,人已經朝剛剛轉過花樹,露出俊美面容的男子撲去。

男子似乎方及弱冠,唇角含笑,帶著幾分稚氣。一襲青色衣袍稍帶皺褶,‘他’的面上還帶著幾分路途的疲乏,面色也比往常要蒼白許多,可是‘他’的目光卻是溫柔的,表情也是幸福的。展開手臂,接住男童猛沖來的身子,大笑一通。“小竹可是想爹爹了?”

蕭逸竹忙不疊的點頭,刻意擺出的嚴肅神情,一時間也蕩然無存。

“爹爹一進門就只顧著小竹,都不理我和娘親了呢!”緋色衣裙的少女不滿嘟嘴,一張芙蓉面也略帶委屈。

夏侯飛霜微微一笑,反手拍了拍蕭逸竹的小腦袋。“小竹最近長了不少,爹爹都要抱不動了呢!”

蕭逸竹也笑,卻是連忙從夏侯飛霜懷裏出來,跳下地去。

蕭宓兒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出落的如此風姿,嘴角的笑是怎麽也攏不住的。此刻看到夏侯飛霜歸來,不禁如釋重負松了口氣,嗔道:“怎麽這次去了這麽久?連個信兒也不給家裏報,孩子們可是擔心的很呢!”

夏侯飛霜尋了張石凳坐下,看著夏侯諾兒倔強抿嘴的神情,眼神愈加溫柔起來。“鋪子裏出了點兒事,這才耽擱了。諾兒,”她招了招手,笑著喚道。“過來爹爹這裏。”

夏侯諾兒撅著嘴,本想繃著不理夏侯飛霜的,可是耐不住長久的思念,不甘心的跺了跺腳,便歡快的像歸巢的小鳥一樣朝夏侯飛霜奔去了。

蕭逸竹在旁邊看的一清二楚,不由嘖嘖稱嘆。不愧是爹爹啊,輕而易舉的就解決了姐姐。若是姐姐發起火來,那可是一向都勸不住的,這家裏也只有爹爹能治的住她了。蕭逸竹眼睛閃閃發亮,看著夏侯飛霜就像看一名偉大的英雄一樣。

夏侯飛霜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夏侯諾兒,幾個月不見,這孩子又長高了。隱約間竟然多了幾分女子的嬌態,想到再過幾年等孩子長大了,就該出嫁了,不由得萬分不舍。

摸了摸夏侯諾兒綰好的發髻,夏侯飛霜輕輕嘆了聲:“唉~我們諾兒也成了大姑娘了,再過幾年,諾兒可就要成別人家的了。”

夏侯諾兒臉色一紅,嬌聲道:“爹爹!諾兒才不要嫁人呢!”

聞言,蕭宓兒一笑,搖頭道:“諾兒,這女子都是要嫁人的。”話音落,視線在夏侯飛霜面上一凝,忍不住心裏嘆了口氣。

索性夏侯飛霜兩人並未註意到這裏,倒是蕭逸竹看著自己娘親一臉愧疚以及可惜的神情,十分不解。

家人寒暄了一陣,夏侯飛霜起身回去沐浴更衣去了。這幾日風塵仆仆,她可是受不住了。

看著那抹青色身影遠去,花園中沈寂了好一陣。

蕭逸竹賴在蕭宓兒身邊,歪著頭,瞇著眼睛,笑著說:“娘啊,小竹以後也要變成爹爹那樣。”爹爹真的是好厲害呢!連教他學問的先生提到爹爹時,都是稱讚不已呢!

蕭宓兒微微一笑,擡手揭去蕭逸竹發上落下的一片花瓣。“那小竹可要努力呢,畢竟你爹爹她,可不是一般人啊!”

蕭逸竹不明所以,卻也是自信滿滿。“那當然了,爹爹是最厲害的人了。但小竹可不擔心,因為小竹是爹爹的兒子!”

蕭宓兒表情微滯,卻也只是一瞬。看著蕭逸竹單純的表情,她彎起嘴角,卻再也沒有說什麽。

夏侯飛霜回房沐浴,沒一會兒就回來了。換過了一襲幹凈整潔的衣衫,只是發絲略濕,稍稍帶著幾分水氣。

孩子們一看她回來了,又是撒著歡兒,奔了過去。看的蕭宓兒直搖頭,但也並未出聲阻止,這一次夏侯飛霜離家的日子實在是太久了。

夏侯飛霜剛一站定,又險些被撲倒,只能無奈道:“小竹,諾兒,都站好。”

聞言,兩人立即停步,倒是蕭逸竹的一雙眼兒骨碌碌轉著,機靈古怪。

“出去這麽久了,也不知道你們兩人學業如何了。先考考你們二人的武藝吧!”

蕭逸竹同夏侯諾兒對看一眼,眼神中都沒有任何慌張,相互一笑。蕭逸竹率先上前道:“爹爹,讓小竹先來吧!姐姐還要去換過衣服的。”

夏侯飛霜點了點頭,夏侯諾兒這一身衣裙卻是不適合習武。

在夏侯諾兒退下後,蕭逸竹自一旁的石桌上取下一柄長劍。這是一柄三尺的烏鞘長劍,劍身狹長,閃著幽幽的冷光。長劍一塵不染,如鏡子一般,照得出人的影子來,可見它的主人平日裏必定對這長劍極盡呵護。

這長劍乃是夏侯飛霜為蕭逸竹五歲生辰那年特意請人鍛造,整整歷時兩年有餘方才成劍,此劍來之不易,恰巧得一天外寒鐵,才能有此寶劍。這柄劍耗費人力物力之廣,但只要看著蕭逸竹滿足的神情,夏侯飛霜就認為十分值得。這孩子學劍,該是得有一柄趁手的兵器才是。不像自己,雖學武,卻並不打算在武學上有何造詣。只是大抵蕭逸竹體內流著武將的血液,在本質上就與自己稍有不同吧!

正午的陽光是極烈的,灼灼的,晃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。

長劍在日光下耀眼,白色的光華讓人不得閉眼,免得也灼傷了。

蕭逸竹手持長劍,他年歲較小,這柄劍對於他來說,略顯笨重。可是他此刻給人的感覺卻並非如此,他就像一名習劍數年的劍客,站的筆直,連自己都仿佛散發著濃重的劍氣。

錚——

劍起。

手腕翻轉,劍氣如虹。落花繽紛,在犀利的劍氣下,花園中生機盎然的花草樹木也仿佛在瞬間失去了的該有的顏色,黯淡下來。

只有一人,站在烈陽下,宛如天地的中心一樣。

收勢,吸氣,長劍入鞘,蕭逸竹提起嘴角,露出了笑容。“爹爹,小竹的劍舞的可好?”

“啪啪!”

掌聲疊起,夏侯飛霜讚許的看著這名年約六年的孩童,這孩子不愧是天生的練武奇才,學劍三年已有如此造詣。“不過,小竹你的劍道有些太急切了些。這樣與你自身無益,日後還要多加註意才是。”方才從他的劍中夏侯飛霜讀出了一種急迫,如此這般於他武學無益,在武功精進後,會殃及自身,甚至有走火入魔之兆。唉~是自己給自己孩子太大壓力了嗎?才以至於讓這孩子這般要強。看來,果真是年歲尚小啊!也得好好參閱下書籍,為這孩子好好調養下身體才是,他正是稚齡,過於專心與武學上的成就可是會讓身體負累的。

蕭逸竹果真聽從夏侯飛霜,在聽完她的勸導後,便一臉慚愧。“爹爹,是小竹太過急進了,小竹日後會註意的。”他可不能讓爹爹失望,他蕭逸竹該是夏侯飛霜最驕傲的兒子!

夏侯飛霜不知蕭逸竹暗暗起誓,只覺這孩子懂事的很,不覺莞爾。

“爹爹。”清脆的嗓音在尾部微微上揚,顯然聲音的主人心情極好。

一名紅衫勁裝女子亭亭玉立,站在翠綠的樹叢間,人比花嬌。夏侯諾兒手上是一柄紅色長鞭,揮舞起來,風吹葉落,威力無比。

對於這鞭子的威力夏侯飛霜自是清楚的,這鞭子內芯乃是一條水蚺的蛇筋,其餘部分則是用紅色蛇皮編織而成。

紅色鞭影虛虛實實,日光下紅衫女子笑靨如花,出手不凡。

夏侯飛霜起先也沒料到夏侯諾兒會選定鞭子當作武器,如今看來,這鞭子倒是與他極為相稱的。只是女兒家若是使了一手好鞭法,怕是要被人家當作刁蠻任性了。但無妨,夏侯諾兒盡管可以任性刁蠻,在她背後可是有她夏侯飛霜在扶持。

長鞭舞了一陣,夏侯諾兒不顯疲累,一雙美眸晶晶亮亮的。“爹爹,諾兒這鞭子可好?”

“好好好!”一連三個好字,對於兒女的誇獎,夏侯飛霜一向都是不吝惜的。

“好了,你們也別纏著你們爹爹了。她這一路舟車勞頓,可是連午飯都沒有吃呢!”眼見著一雙兒女大有巴著夏侯飛霜不放手的架勢,蕭宓兒忍不住出口制止道。

夏侯諾兒吐了吐舌,一臉嬌憨。“知道了嘛!娘一定是吃醋了呢!”

“你……”蕭宓兒微楞,隨即無奈搖了搖頭。“女孩子家家,這麽大大咧咧怎麽行呢!”

夏侯諾兒憨憨一笑,收起鞭子,上前挎著蕭宓兒的胳膊,嬌聲道:“娘啊,諾兒肚子也餓了呢!咱們一起去吃飯吧!”

蕭宓兒雖孕育了兩名子女,大女兒也十多歲了,面容卻也依然如同往昔,絲毫不見老態。她穿著一襲雅紫色衣裙,顏色略重,卻與她沈靜的氣息頗為相當。夏侯諾兒一身紅裝,面上帶笑,母女倆往那兒一站。不像母女,倒似姐妹。

外人看了去,都要讚上一聲:“好一對秒人兒!”這慕容瑜當真沒有眼光的很!夏侯飛霜搖了搖頭,暗暗道。

一家人坐在飯桌前用著午膳似乎已經是好久沒有的事情了,是以每個人都吃的格外香甜。

午飯後,蕭宓兒回房去睡午覺了,夏侯諾兒隨著她這麽多年,自然也沾染了她母親的某些習慣。

夏侯飛霜看著剛及自己腰腹的小人兒,笑著說:“小竹不去午睡的話,就同爹爹一起去書房裏吧!”

蕭逸竹自然是欣然應允的,他本就想同爹爹多多親近一下,夏侯飛霜此舉可是正和他意。

這間書房多年來並無太大的變化,只是書架上的書卷變了又變。

蕭逸竹對於這間書房自然不會陌生,一蹦一跳的就隨著夏侯飛霜一同進來了。

墻壁上的翠竹歷經歲月依舊如新,完全沒有沾染上一絲歲月的痕跡。墻角立著的書架上書卷總類繁多,但卻比不上這府裏的藏書閣。那裏可典藏了各類書籍,無論是史書,傳記,甚至連各種話本都應有盡有。府裏新進來的書卷首先會在這書房裏擺上一段時間,待夏侯飛霜讀完後,就會收納入藏書閣。

平日裏,這書房都是她辦公閱讀的場所,蕭逸竹雖熟悉,但也不會輕易進入。這次被夏侯飛霜帶領著,也算得償所願了。

手指數著書卷上的書冊,蕭逸竹忽然歪著腦袋,指著一本厚厚的卷宗,奇怪道:“爹爹,這本《厚黑學》是講什麽的?”

夏侯飛霜微微一笑,自上層取下這本書。“爹爹本來就想將這本書送給小竹的。”這本《厚黑學》是她根據前世的記憶,重新撰寫的。俗話說的好,知己知彼百戰不殆!小竹這孩子待在內宅中,對於外面世界的爾虞我詐並不了解。自己也不會護他一輩子,與其讓他日後被人欺騙,倒不如從小培養起。“這本書極為有用,小竹可要好好參悟才是。”將來這夏侯家勢必會讓小竹繼承,這商場上的爾虞我詐,可是防不勝防。此《厚黑學》其中不乏各種做人道理,更著重與研究人性以及心理的變化。商場中,哪個人是簡單的,習讀《厚黑學》雖並不會讓一個人足智多謀,但也聊勝於無。

“除了這本,還有其他幾本,是爹爹這次帶給你的。”在旅途上,她除了欣賞沿途風光外,又仔細回想了前世多看過的眾多書籍。好在她雖算不上聰明絕頂,但記憶力卻十分超群。關於這一點,在她讀書期間,曾經無數次被導師所誇獎。

蕭逸竹看著夏侯飛霜手上的一只藍布小包,這可是‘他’一直拿在手裏的,原來是要送給自己的嗎?一時間感慨頗多,竟喲幾分受寵若驚之感。

夏侯飛霜卻不理會他此刻想東想西,徑直將布包遞入他手上,並慎重道:“小竹可要好好閱讀,不懂之處盡管可以來問我。”孩子是從小培養的,此刻他還小,便不會將他的身世告知於他。等到日後他大一些,懂事後,這些事都是要讓他知道的。

這也是他現在放著慕容瑜並未理會的原因,況且有好些事,她也得慢慢細說。比如,關於蕭家破落之說。這一點她一直瞞著蕭宓兒,就是因為她是世家小姐,平日裏只懂得繡花撲蝶,關於暗地裏的黑暗之事還是不要知曉的好,免得嚇壞了她。但這也是好事,如今看著她笑意連連,就覺得自己此舉無錯。若要她知曉慕容瑜同柳夢煙暗地裏做了什麽,免不得要帶著一顆仇恨之心。這種事,還是不適合她啊!

等將來孩子們都長大了,再將此事告知他們,至於選擇報仇與否,則不是她應該關心的了。

“小竹,你是男孩子。一定要保護娘親和你姐姐不被欺負了去!”

夏侯飛霜說的鄭重,倒讓蕭逸竹一時楞住了。見此,夏侯飛霜無奈笑笑,到底還是個孩子啊!“小竹,男孩子總要學著長大才是啊!”她不可能保護他們一輩子,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後,她也想去看看這各地的風光。一人一馬,就此天涯,大抵就是她日後的生活了吧!

“爹爹……”蕭逸竹拉了拉她的衣角,有些委屈道:“那爹爹你呢?誰來保護爹爹呢?”

“咦?”夏侯飛霜微楞,卻是莞爾一笑。“說什麽胡話呢!爹爹是大人,又是男子,哪裏需要被保護!”

孰料,蕭逸竹卻是小嘴一撇,一臉的不讚同。“不管!小竹以後也要保護爹爹的!”

“哈哈!”夏侯飛霜大笑數聲,無奈道:“小竹啊!你只有一個人,是保護不了這麽多人的。”

這一句話可把蕭逸竹難住了,他為難的松開了抓著她衣角的小手,低著頭,不知想著什麽。

夏侯飛霜覺得這些話對一個六歲的孩童來說,確實有點兒難回答,正要發話,忽聽到他說:“姐姐日後會有姐夫保護,娘親有爹爹保護,那麽小竹就只保護爹爹一個人好了!就這麽說定了,爹爹不可以反悔的!”夏侯飛霜看著孩童認真的小臉,一時無言以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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